一滴血可以提前17年测出癌症，颠覆体检的癌症筛查已到来？

时间：2019-11-06  作者：盛诺一家

“通过血液检测，可以在肿瘤形成17年前检测出胰腺癌[1]。” 面对着电视镜头，Theranos公司创始人Elizabeth Holmes自信地向人们宣告。

如果能提前17年发现，即使是“癌中之王”胰腺癌，也可能治愈，不再可怕。

 Theranos创始人Elizabeth Holmes

图丨www.vanityfair.com

“终将改变世界”的新型血液检测技术

这项血液检测技术由Theranos公司研发，能进行包括癌症筛查在内的200多项检查。与传统的血液检测不同的是，Theranos血液检测无痛、便捷、且价格低廉：不需静脉采血，只需刺破手指采集几滴血液便可以检测[2]；患者最快在15分钟后就可以拿到检测结果；而且原本需要数百美元的检查，在Theranos往往不足10美元便可以完成。

 Elizabeth展示Theranos的采血装置

图丨medium.com

Theranos对血液检测的改革是颠覆的，而改变血液检测只是该公司计划的头一步。Theranos的终极目标是彻底改变早期疾病的筛查方式：通过简化血液检测程序，让人们能够使用血液检测主动了解自己的健康状况，并及时发现一些疾病。简而言之，就是用血液检测来代替体检。

“医生们总是花费大量精力劝说我们去做肠镜检查，这是很奇怪的”，Elizabeth说道，“我们明明可以选择更简单便捷的检查方式。”[7]

而这一点在2015年成为了现实。这一年，Theranos支持的一项法案在亚利桑那州通过，该法案允许人们在没有医生单据的情况下进行血液检查[3]；同时，Theranos与美国连锁药店Walgreens合作，在亚利桑那州凤凰城建立了42个采血中心，人们在Walgreens就能够方便地采血检测。

对于这项新颖独特的技术，人普遍非常看好：甲骨文公司联合创始人Larry Ellison和著名风险投资公司德丰杰投资等纷纷为她投资[2]，媒体的赞美之声也不绝于耳。

被频频质疑的检测结果

然而正当人们等待着Theranos改变世界之时，其检测结果却频频被曝出错。

先是凤凰城的Betz医生报告称，根据Theranos的检查结果，他的一位16岁女性患者具有很高的心脏病发病风险，但在另一家检测机构紧急复查后，却发现患者其实完全正常[2-3]。

此外，由于Theranos错误的检查结果，一位女士被误诊为自身免疫性疾病，另一位女士则被误诊为桥本氏甲状腺炎，并因此接受了本不需要的错误治疗[4]。

而更为严重误诊来自一位乳腺癌患者Sheri Ackert[4-5]。

 Sheri Ackert

图丨参考资料[5]

Sheri是一位乳腺癌幸存者，抗癌成功后，在某次复查时选择了Theranos。拿到检测结果时Sheri犹如晴天霹雳：结果显示她可能癌症复发，或者又患上了另一种罕见癌症。

“我永远记得拿到检测结果的那一天”，Sheri说。

Theranos的检测结果

图丨参考资料[5]

惊慌失措的Sheri在医生的建议下马上前往另一家检测机构进行复查，而第二次检测的结果却是她的癌症根本没有复发，后期复查结果也支持了第二次检测的结论。

另一家检测机构的检测结果

图丨参考资料[5]

被戳破的弥天大谎

宣称要改变世界的“新技术”却频频出错，呼吁要保护患者的公司却一次又一次因为错误的检测结果将患者置于危险当中。

2015 年 10 月，《华尔街日报》记者 John Carreyrou 采访了大批 Theranos 前员工，对比了 Theranos 和专业医疗机构的血液检测结果，证实了Theranos 检测结果不准确，并爆出其检测数量名不副实，甚至检测所用的设备都不是自己的：Theranos声称所有检测均由其自主研发设备“爱迪生”完成，但据其前高级员工透漏，Theranos提供的测试结果90%都由其购买的西门子血液检测设备——也就是传统血液检测完成。

由于传统血液检测所需要的血量远远大于Theranos所采集的血液量，因此检测时患者的血液被稀释数倍，导致了检测结果严重不准。

 John Carreyrou

图丨www.prhspeakers.com

此后，FDA和监管部门介入调查，结果证实Theranos向患者提供的上百种检测方法中，仅有1种通过了FDA认证，其余检测方法均拿不出任何试验数据和相关认证报告。

Theranos，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什么才是科学的体检

其实早在Theranos推行之初，斯坦福大学医学院教授John P. A. Ioannidis就曾对其提出质疑：Theranos的核心检测技术从未在任何专业期刊发表过相关文献或试验数据，这代表着其他专家根本无法评估分析该检测是否真实、检测结果是否准确。

“如果其他科学家根本无法评估和审查这项技术，又如何证明Theranos说的都是真的呢?” Ioannidis教授说道[8]。

John P. A. Ioannidis

图丨www.sott.net

其实有此疑问的并不止Ioannidis教授一人。Theranos运营期间，曾有数名医生、患者质疑其检测结果，然而当时人们沉浸在新技术改变世界的美好愿景里，这些疑问并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相反很快便淹没在对Theranos浩如烟海的赞美当中。

而如果骗局没被揭穿，那些拿到错误检测结果的患者将会如何呢？

错误的检查结果无非分为两类：一种是原本正常，错检为异常，这类受害者除了会因错误的检查结果而误诊外，还可能像上文提到的Sheri那样因误检而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而如果原本异常，错检为正常，这类患者拿到“正常”的结果，一般不会再去复查，这样一来错误的检查结果就很难被发现，患者就可能因此而延误病情。如果这是一位早期癌症患者，则有可能因此而遗憾地错失早期治疗机会，导致癌症晚期，甚至失去生命。

医学的特殊性在于，一旦造成后果，便很难后悔甚至弥补，因此正确的选择便尤为重要。那么，怎样的体检才是正确而有效的呢？

一次有效的体检，应该是根据受检者的个人状况量身定制的：需要接受哪些检查和筛查，需要综合考虑受检者的年龄、健康状况、家族史、生活方式等等诸多方面[6]。

以被Elizabeth诟病的肠镜检查为例，结肠镜是发现肠道肿瘤最敏感的方法，因此是结肠癌的主要筛查方式，也是重要的体检项目之一。而体检时，医生并非如Elizabeth所言那样极力劝说每个人都去做肠镜，而是会根据每个体检者的具体情况来建议是否进行肠镜检查。

首先，需要大致判断体检者目前是否需要做肠镜检查。比如，根据美国癌症协会的建议，45岁以上人群应该开始结直肠癌筛查，也就是说，过了45岁，体检时就可以考虑做一次结肠镜。而对于具有结肠癌家族史等危险因素的体检者，应根据具体情况判断。

然后，对于需要肠镜检查的体检者，需要明确检查频率：高质量的结肠镜检查推荐每5-10年1次，在两次结肠镜检查的间隙，可以考虑每年做一次免疫化学法粪便隐血试验或每1-3年做一次粪便DNA检测，动态监测肠道情况[10]。

最后，还需要为体检者推荐合适的检查方法。

结肠镜等胃肠道内镜检查可以分为普通内镜、放大内镜等不同检查设备，放大内镜在普通内镜上增加了变焦镜头，可以使胃肠道黏膜光学放大到原影像大小的80倍；

左图为普通胃镜，右图为放大内镜（80倍镜）

图丨癌研有明医院

内镜检查还可以与窄带成像、粘膜染色等技术相结合，更精确地显示消化道黏膜上皮形态及上皮血管网形态，有利于发现微小病灶及胃肠道早期肿瘤腺凹不规则改变，从而提高内镜诊断的检出率及准确率。

内镜窄带成像技术

图丨癌研有明医院

如果条件允许，使用放大内镜配合窄带成像、粘膜染色等技术，是胃肠道癌症筛查的首选检查，以胃肠道早癌筛查见长的日本便是用这种方法进行筛查。

除此之外，如果体检者身体条件不能接受结肠镜检查，还可以使用CT模拟全结肠镜进行筛查。CT模拟全结肠镜是通过腹部高精度CT检查模拟成像，获得结直肠的三维虚拟图像，从而诊断肠道肿瘤的方法。这种诊断方法同样有助于医生观察出肠道中极微小的病灶。

左图为CT模拟全结肠镜影像，右图为普通内镜

肠镜检查代表的结肠癌筛查只是诸多体检项目中的一项，除此之外，各国在乳腺癌、肺癌、宫颈癌等方面也制定了癌症筛查指南，用以帮助人们有针对性地制定体检方案。

医学是在不断发展当中的，我们期待未来能够有新技术为体检带来新的突破，甚至改变现有的体检模式，但也要注意核实新生技术的真实性和有效性，不盲目追捧，要理性判断。健康很宝贵，所以值得慎重选择。

本文所有数据均来自 

[1] the bmj opinion2018年6月19日发表的《Benjamin Mazer: Theranos’ dystopian vision lives>[2] 华尔街日报2015年10月16日发表的《Hot Startup Theranos Has Struggled With Its Blood-Test Technology》，原文链接：https://www.wsj.com/articles/theranos-has-struggled-with-blood-tests-1444881901

[3] azcentral 2018年6月7日发布的《Theranos experimented>[4] DarkDaily 2018年8月31日发布的《Previously High-Flying Theranos Provides Clinical Laboratories and Pathology Groups with Valuable Lesson>[5] ASCNews发布的视频《Two patients question their troubling Theranos test results: Part 6》，原文链接：https://abcnews.go.com/2020/video/patients-question-troubling-theranos-test-results-part-61720909

[6] MedlinePlus发布的《Health Checkup》，原文链接：https://medlineplus.gov/healthcheckup.html

[7] bloomberg发布的《Theranos’s Empty Promise to Cure a Fake Problem》，原文链接：https://www.bloomberg.com/opinion/articles/2019-03-26/theranos-s-promise-of-blood-tests-wasn-t-aimed-at-a-real-problem

[8] 福布斯2017年2月17日发布的《Theranos' $9 Billion Evaporated: Stanford Expert Whose Questions Ignited The Unicorn's Trouble》，原文链接：https://www.forbes.com/sites/roomykhan/2017/02/17/theranos-9-billion-evaporatedstanford-expert-whose-questions-ignited-the-unicorn-trouble/#51934d1a6be8

[9] 《NCCN Guidelines Version 2.2019 Colorectal Cancer Screening》，原文链接：https://www.nccn.org/professionals/physician_gls/pdf/colorectal_screening.pdf

[10] 《中国早期结直肠癌筛查流程专家共识意见（2019，上海）》，中华医学杂志, 2019,99(38) : 2961-2970. DOI: 10.3760/cma.j.issn.0376-2491.2019.38.001

[11] 《Stomach cancer statistics》，原文链接：https://www.wcrf.org/dietandcancer/cancer-trends/stomach-cancer-statistics

[13] 日本国立癌症研究中心发布的《2009-2010年5年生存率结果》，原文链接：https://ganjoho.jp/data/reg_stat/statistics/brochure/hosp_c_reg_surv_all_2009-2010.pdf

[14] Zeng H等于2018年5月6日发表在柳叶刀-全球健康的《2003-15中国癌症生存率变化》。Zeng H, Chen W, Zheng R, et al. Changing cancer survival in China during 2003-15: a pooled analysis of 17 population-based cancer registries.[J]. Lancet Glob Health. 2018 May;6(5):e555-e567. doi: 10.1016/S2214-109X(18)30127-X.